升入高二后，叶婷汀身边的人无一例外的恋爱了。

“我谈恋爱了。”

数学课上，徐北北破天荒没打瞌睡，把化妆镜藏在课本后，对着镜子刷眼睫毛，若无其事地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
叶婷汀吃惊地“哈”了一声。

徐北北淡笑道：“就在昨天，我跟他告白的。”

市一高是重点高中。

老师三令五申禁止早恋，但也防不住思春期少男少女们偷偷恋爱。叶婷汀长得虽然没有徐北北好，但也有男生堵在教室门外，想要她做自己女朋友。

她全部都拒绝了。

因为徐北北说：“叶婷汀，你不准见色忘友！你如果交了男朋友，我就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了。”

叶婷汀连忙说好。

反正她压根没有喜欢的人。可现在，徐北北竟然瞒着自己谈恋爱了，而叶婷汀连她恋爱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。

“那，你是跟谁恋爱了？”叶婷汀心乱如麻，捏着徐北北的手臂质问。

因为反应过度，旁边的同学都望过来。

数学老师警示性地敲了敲黑板：“后面的两位同学，自己不学习也不要打扰想要听课的其他同学。”

群众的白眼下，叶婷汀只好捡起差生的自觉，乖乖地闭嘴。

高二分文理班之后，除了文理科各设置的一个重点班之外，又按照每个学生的成绩和特长划分出甲乙丙丁不同的等级。

例如徐北北和叶婷汀所在的七班，就是不折不扣的垃圾班。

班里的第一名，拼死拼活地念书，在年级里也排不上前一百，但吊车尾的那几位永远出在七班。

“现在我们来公布一下模拟测试的成绩。”数学老师拿起一张崭新的、几乎没有任何墨迹的试卷，“除了选择题，其他的题一道也不写，叶婷汀，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，请你给我说说。”

装的是什么……叶婷汀也很想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，为什么能够笨得如此明显……

她羞红着脸、垂头默默走上讲台，接过试卷。

数学老师不忘公布她的分数：“三十五分，运气不错，蒙对好几道。”

对于学习成绩不好这件事，叶婷汀很早就自暴自弃了。

她瞄了一眼试卷上的题，这次考试抄的对象还不错，选择题十道对了七道，如果高考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就好了。

“徐北北，一百零五。”数学老师欣慰地对上台领试卷的徐北北说：“不错，有进步。”

徐北北高兴地回到座位上，对上叶婷汀目瞪口呆的傻脸，抿嘴一笑。

放学后。

叶婷汀是今天的值日生，一边扫地一边等顾阳来找她。

顾阳的爸妈跟叶婷汀爸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，两人在同一栋楼里住了十七年，没有人能比顾阳更了解叶婷汀。

徐北北死活不肯告诉叶婷汀她恋爱的对象是谁，故弄玄虚地讲：“你就别问了，反正迟早会知道的，暂时先保密。”

徐北北是不是根本没把自己当死党？

叶婷汀心里郁闷，想要跟顾阳抱怨一下，但等到将教室全打扫干净，顾阳也没出现。她找出书包里的手机，发现只有一通未读的微信消息。

顾阳：我今晚有事，你自己回家。

呵呵。

叶婷汀心中冷笑，没回微信，气冲冲地走出教室。

校园中已空空荡荡，夕阳落下，周遭一片澄黄的氛围，篮球场有拍打篮球的声音。

叶婷汀浑身无力，上半身轻轻地靠在走廊外的楼梯栏杆上，捧着手机，一字一句地查看今年的第三次水逆究竟何时结束。

隔壁班两位女生，经过她身后，手里提着水桶和拖把，边走边说：“你知道任容幸跟他女朋友分手的事情吗？”

“哪个女朋友？”

“三中的校花啊。”

“又分了一个？”

“对啊，哈哈。”

任容幸？叶婷汀一激灵。这学期刚从附中转来市一高的风云人物，他的前女友和现女友都很有名，如此看来现女友已经成了前女友，只是不知道他的下一任对象又能持续多久。

叶婷汀叹息一声准备回家。

人家在忙着恋爱和分手，她却连个男朋友都木有。

因岔开了高峰期，校外公车站冷冷清清的。

叶婷汀买了杯薄荷奶茶，边喝边等公车。天快黑了，风又有点大，她穿宽大的运动校服和肥肥的裤子，竟然还觉着冷，下意识地瑟缩肩膀。

公车迟迟不来。

身旁的学生越来越少，夜黑风高，叶婷汀又想到了“水逆”，想到星座书上说——不可意气用事、招惹是非，以免招来无妄之灾。

她歪头看了看公车站旁边几个正在抽烟的小流氓，似乎是年纪很小的初中生，穿得流里流气，嘴里叼着烟，胳膊上还有刺青。

这几个小流氓也在不怀好意地打量叶婷汀，眼神是赤裸裸的调戏。

叶婷汀用书包挡着手机，偷偷按键，打电话给顾阳。

电话响了几声转入人工语音，显示那头无人接听。

我擦！叶婷汀在心里暗骂。

有些怕。

但对方只不过是几个初中生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，让她不想被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吓得拔腿就跑，只得稳住心神定在原地。

想等到公车来就第一时间上车。

没过几分钟，其中的一个小流氓坏笑着走过来，一屁股坐在叶婷汀旁边的座位上，鼻孔里喷烟问：“美女，你有男朋友吗？”

叶婷汀瞧着对方明明有着稚嫩的五官，却要充大佬，心情很复杂，想也没想地用力一点头，回答：“有。”

“哈哈，别闹了。”小流氓看来不是吃素的，一眼戳穿她，嗤笑道：“我叫你声姐姐，你给我当女朋友好不好？”他头上染了几搓黄毛，笑得很欢，似乎吃准了叶婷汀会答应。

“我都说了我有男朋友了。”叶婷汀气不过，觉着自己被看扁了。

这人凭什么这么笃定自己没男朋友！

见哥们似乎没搞定，另外几个小流氓也走了过来，将叶婷汀围在中间。

“你给个面子，我兄弟喜欢你。”

“对啊，留个电话呗。”

“留电话我们就让你走。”

叶婷汀气得红了眼，没想到这几个小屁孩竟然还不肯让她走。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的她，只能狠狠地瞪着他们，如果他们真的不让自己走，应该怎么办？

叶婷汀站起身，虚张声势道：“我男朋友马上就过来了，不信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。”故意伸头环顾四周，似乎真的在等人。

“好啊，我陪你等。”跟她搭讪的那个小流氓也站起身，叉着腰，看起来要等她男朋友来才肯罢休。

短短的几分钟。

叶婷汀在心里把顾阳臭骂了一千遍，恨他为什么把自己扔下，因而陷入这样的窘境。

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，忍不住要哭了。

恨自己软弱，恨自己逞强，恨自己考试才考三十五分，恨徐北北谈恋爱不告诉自己！

直到她马上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，黑乎乎的街道终于出现了穿一高校服的男生。

他似乎刚打完球，头发上的汗流至脖颈，手里握着罐冰可乐，单肩背着书包，抱着篮球，懒散地走来。

个子很高，皱着眉，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被围住的叶婷汀，刚要开口说什么，叶婷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，站在他的面前。

“你怎么才来！”

叶婷汀语气中带着哭腔，一把拉住他的校服领口，用力揪住他的衣领，把脸埋进他的脖子。

鼻间全是陌生男人的气味。

叶婷汀“哇——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
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，心里又委屈又害怕，就怕他一把推开她，骂道：你神经病啊，我不认识你。

——就完蛋了。

那几个小流氓咂咂嘴，不爽地看了男生一眼，见他没什么反应，倒也不敢惹事，忿忿不平地转身离开。

“靠，这妞哭个屁啊？像我们怎么了她一样。”

“竟然真有男朋友，她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处。”

叶婷汀不知他们是否真的走远了，不敢松开手。

她眼泪和鼻涕全抹在男生的校服上了，脏兮兮的一片，有点显眼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她身子抵着他，弱声弱气，不敢对上他的眼睛。

天黑尽了。

路旁无人。

男生举高手里那罐冰可乐，猝不及防地贴在叶婷汀的脸上，冰得叶婷汀赶紧松开手、后退一步，傻傻地抬起头，迎上他的目光。

墨玉般漆黑的眼、眉毛浓直、高耸的鼻、鼻尖又圆又翘。他歪嘴笑着，露出一边的小虎牙，不正经地看着呆滞的叶婷汀，脸上露出轻狂的神色。

咋这么好看……叶婷汀凑近了看才发现，原来他长得这么好看……

想起高二刚入学时。

徐北北硬是要拉她去看帅哥，两人上课的时候，举手说要去上厕所，然后跑去理科的那栋楼。

她们两个蹲在玻璃窗外面，偷偷摸摸地往教室里看。

“他坐哪儿啊？”

“我不知道啊。”

“那我们来看个屁啊！”

“最好看的那个不就是了！”

两人做贼似的张望半天，也没看出哪位特别出众。后来，顾阳听说徐北北和叶婷汀去他班上看帅哥，嘲笑了她们半天。

叶婷汀想：那个传闻中的任容幸，有他好看吗？

男生比叶婷汀整整高一个头，需要弯腰、垂头才与她平视：“你……”

叶婷汀紧张地咽口水，沉醉在他迷人的尾音中。

他单手捏住篮球，摇头甩了甩发丝上的小水珠，嘴角含着一抹浅笑，慢悠悠地说：“你是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