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今晚的月色很美
李寒猛地站起身,绊倒了脚边的椅子,发出“滋啦”一声响。
他原本温情和缓的面色兀地紧张起来,慌忙侧过身,毕恭毕敬地给任容幸让出位置,垂头立在一旁。
叶婷汀对李寒倏然转变的态度还未有反应,任容幸已是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,瞧也没瞧这人一眼,压根就当他不存在。
李寒进退两难,他的餐盘还摆在桌上。
“你干嘛?坐啊。”叶婷汀奇怪地看向李寒,示意让他坐在任容幸身边。
“不了。”李寒一摇头,卑微地弯下身子端起自己的盘子,向任容幸点了点头,疾步离去。
“……”叶婷汀真心看不懂,只觉得李寒是怕极了任容幸,就连打个照面也能吓成这副德性。
对面的任容幸状若未闻,指尖敲了敲桌子吸引叶婷汀注意,恶人先告状。
“你周末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?”
“……”叶婷汀更看不懂,他也没找她呀,为什么要她主动给他打电话?
任容幸:“撩完就跑,难道你不想负责?”
叶婷汀忆起她抱着任容幸亲的画面,红了脸,低声骂了句:“有病。”
任容幸当没听见,柔情似水地望她笑,托起下巴靠近叶婷汀,张开嘴:“在吃什么给我吃一口。”
“不行。”叶婷汀拒绝。
她要是敢在食堂公然给任容幸喂东西吃,明天起也就不用想着来学校了。
“难道你不想我?”任容幸耐着性子。
“不想。”叶婷汀口是心非道。
她不愿承认自己想他了。
她怕一旦松了口,任容幸就更不当她是一回事儿了。
任容幸冷下脸来,觉得叶婷汀这是老毛病又犯了,明明前日还热情如火地要抱抱,今日就当众给他甩脸子。
语气不善道:“叶小洲,你要是再这样,我可不管你了。”
叶婷汀一听这话就来气,她作?她哪里作了!比赛前玩消失的人是谁?不接她电话的人是谁?分开这几日一句话都不留下的人是谁?她能有他作?他还敢威胁她!笑话!
“我就是作,就是作,你不爱看,你就滚。”叶婷汀起身说完就走。
混蛋,大坏人。
途经的围观群众都在看她,一准在想:看吧,叶婷汀果然不识好歹,任容幸跟她不就是闹着玩嘛,她还真拿自己当根葱。
叶婷汀越想越来气,她妈一直说她没心没肺,是个二愣子。一点也没错!她要是稍微机灵点儿,也不会吃了这么大个闷亏也没法找人说理去。
任容幸说过什么来着?
——“你竟然信了我喜欢你,这你也信?叶小洲,你脑子有问题。”
对,她信了。
她脑子有问题。
她以为他与她约会看电影是因为喜欢她,与顾阳起冲突是因为喜欢她,最后还是回来比赛,因为他喜欢她!
都是骗人的,大骗子。
叶婷汀泪如雨下,躲在教室里哭,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可悲的人,没人来安慰她,都想看她的笑话。
任容幸莫名其妙被叶婷汀骂。
看她愤然离去的背影,想了想,没追。
他是挺喜欢她的。
这喜欢一部分来自时尧,一部分因为叶婷汀的确讨人喜欢。
任容幸喜欢叶婷汀跟他撒娇卖好,喜欢她偶尔犯傻,喜欢她是个没骨气的小怂包,偏不喜欢她的骄纵傲慢。
他任容幸从来没有受过别人的窝囊气,他不想把叶婷汀给惯坏了。
放学后。
篮球队的练习不对外开放,门口围满了一重重的闲杂人等。
叶婷汀低垂着头蹲在窗边玩手机,对谁都不理不睬的,两眼无神,哭得又红又肿,活像个受气小媳妇。
任容幸的心情很坏,拾起一颗篮球狠狠砸向门板,吓得门口那群人乍地惊叫出声。
彭显看出他和叶婷汀都不对劲。
绕到一旁问乔臣:“这两人吵架了?”
“看样子是,古里古怪的,我看这两人好不了多久。”
“那倒不一定。”
彭显摇头,叶婷汀或许只是个新鲜玩意儿,但的确对了任容幸的胃口,任少爷对喜欢的事物向来是颇费心思的。
叶婷汀尚且不知彭显和乔臣这两个不嫌事大的主儿正讨论她作为“玩意儿”的保质期有多长,她一门心思都在手机上,跟徐北北和顾阳吐槽这一日自己受的委屈。
只有这样,她才能逼自己不去看任容幸。
这件事很难做到,但叶婷汀在努力。
她决意不再理他。
叶婷汀自问她根本就不了解任容幸,除却他的名字,他出众的长相,他优越的家世,她并不比市一高其他人对他了解得多。
就连时尧的事,他都不愿与自己多说。
这样一个保持神秘的男友,同他交往又有什么意思呢?
她喜欢上他只不过是荷尔蒙分泌、多巴胺发酵,一旦经过深思熟虑,就会意识到这份感情根本经不起推敲。
既然如此,不如趁着还未开始,干脆直接了断不是更好。
她不要成为一个可怜兮兮地等待垂怜的人,绝不。
回家时,叶婷汀坐在公交站前等车。
夜已经黑了,自从加入篮球队起,她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晚。只是今天身边没有顾阳,她是一个人。
一个多月前她也是等公车时遇上任容幸。
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扑到他怀里,或许他们也就不会有交集,现在想想,这段关系一开始就是她主动的不是吗?
难怪他会看轻自己。
一个投怀送抱的女孩子,怎么可能获得男人的尊重。
叶婷汀自怨自艾地想。
她哭了一整天,现在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。
公车来了,叶婷汀背起书包上车。
望着窗外灯火阑珊,恍惚间,身旁有人坐下。她侧过头,任容幸也一脸神伤地看她,就像在说——你赢了。
叶婷汀复又望向窗外,对他视若无睹。
为什么一次又一次,每当她下定决心不与他牵扯在一起,他就会再次出现?初遇时是这样,顾阳逼她跟任容幸断绝往来时是这样,现在又这样。
他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?明明知道她玩不来他最擅长的爱情游戏。
任容幸也想不明白,他怎么跟着了魔似的跟在叶婷汀的后头上了公车。
这丫头哪里好了?
长得又不是绝色,顶多算得上顺眼耐看,个性也不好,又蠢又倔,喝了酒还发疯。脑子半点不好使,分分钟能让人给卖了。
哪里好了?胸大?嘴甜?体香?
任容幸一撇嘴,这几点好倒是不得不认下。
到站了。
叶婷汀想下车,奈何任容幸横在外头挡住去路,她干脆伸长腿从他的大腿上跨了过去,依然当他是透明人。
任容幸只好又跟着她下车。
他一路跟着她,直接进了单位院子,像是要一直跟到家里去。叶婷汀不得不在那棵老槐树底下停住脚步,扭过头瞪他,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怒道:“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
任容幸耍无赖:“我跟着你吗?这条路只有你能走?”
叶婷汀无语了,不要脸。
她冷笑一声,转身要走。
任容幸从后面一把抱住她,把她锁在怀里,痴痴地说:“好吧,我是跟着你。对不起,我错了,原谅我吧。”
叶婷汀僵住了,没想过任容幸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同她认错。
像走夜路遇上鬼,三魂去了七魄。
回过神又依依不饶:“你哪里错了,你说啊。”
任容幸还真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,他费尽力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,只好说:“我不该明明想你还不打电话给你,只因生气你在我不在时喝多了酒。我不该明明想了你整个下午还不去找你,只因你把我一个人扔下,让我滚。”
你看,要让任家少爷说情话,他能比琼瑶男主角更肉麻。
叶婷汀心酥了一片,气也消掉了大半。
她绷直嘴角,逼自己不要前功尽弃笑出来,故作冷淡地说:“不,你根本不想我,我是你的谁,你为什么要想我?”
我是你的谁?
要让你亲口说出来。
任容幸松开叶婷汀,把她身子转过来,正视她的眼,真像个小兔子。他心软了,他还是惯着她吧,她是他的叶小洲呀。
“你是我的谁?你是我女朋友。”任容幸亲了亲她的脸颊,含情道。
红肿的眼弯成月牙的形状,还是忍不住笑了。
叶婷汀搂住任容幸的脖子,也亲了亲他的脸颊。
她就是这么好打发的一个人,好了伤疤就忘了疼。
任容幸将她揉进怀里,恋爱中的人就连互相折磨都成了件乐事。
今晚的月色很美。
是夜。
顾阳戴着眼镜正在看书。
他父亲顾益森敲了敲门,进来后递给他一叠资料,长叹道:“当真要去美国念大学?父母老了,更想你留在国内。”
顾阳摘下眼镜,揉了揉疲惫的眼,点点头。
他要想成为国际医生就要去全世界最好的医科大学念书。
人生路太漫长,他要做更有价值的事。